无意打扰,不必在意……

【all桂】银色闪光(上)

暂时写了1w,下大概要再迟一点,这篇先不抽点文了,下的时候再抽,希望大家可以记得来看……

编辑第三篇,银时与编辑。前两篇可以直接通过合集找到。

以下正文。


银时趴在稿纸堆里,宛如一只受伤的鹅。

伸长的脖子遥遥坠着,看着眼前的草莓牛奶,像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夏天,可是夏天偏偏触手可及,就在玻璃的一层空调的冷气外,他还是够不到草莓牛奶。

因为他没写完。

因为他写不完。

因为他写不完桂还在旁边看着他,断了他的草莓牛奶。

银时生不如死。

他觉得自己当年没选择写书,简直就是最正确的选择,早写早倒霉,早写早痛苦,早写早有……算了,自己现在还是很穷。

“假发,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编辑干一辈子吗?”

桂一如既往,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闪光,拍照,呐喊,签名,荧光棒,灯牌,明明应该是正经的签售会,却因为来者明艳的面容,变得更像是什么偶像见面会。

桂小太郎捧起一汪水拍在脸上,水哗啦啦流着,他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红发涨的双颊,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大清早就开始的签售会,竭尽全力签名加几句话的浅聊,也只给了他十分钟不到的休息时间。

迅速往嘴里塞了几个饭团,不敢让读者多等的桂只打算洗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总是扭扭捏捏可是写不好小说的啊。

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微微泛红,“好,就这样——”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从后面厕所走过来一个人,白毛打着哈欠从厕所隔间里走了出来,懒惰散漫的气质淋漓尽致地挥洒在那一头自然卷上,泛着困意似乎很难聚焦的死鱼眼盯着他看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简直让人怀疑这家伙是来上厕所还是来睡觉的——厕所这种地方真的能睡着吗?

“恭喜你终于要成为能挂在墙上的人了,”白毛自然卷一边揉眼睛一边长长伸了个懒腰,“等下请我吃巧克力芭菲吧。”

桂被这人的自来熟震了一下,不过很快回忆起来这人说的那句有关“挂在墙上的人”这种听起来就很孩子气的话,但是这话他只和一个人说过——那是他网上认识的朋友,聊起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对方说了什么桂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他清晰记得自己说,希望再过一百年还可以被挂在墙上。

现在想来真是狂妄的年轻,可也不全是没有机会。

“白夜叉?”

“你怎么是短发?”

两人同时开口。

有这一句,桂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的确是他的朋友,白夜叉。

“之前发给你的照片是女装。”桂甩甩脸上的水滴。

“喂喂,理直气壮说那是女装照片,你是御宅族吗?”

“也被别人那样说过。”

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瞬间让银时找到了网上和这个笨蛋聊天时手痒的感觉。

一巴掌拍在桂的头顶,桂低头捂住脑袋,“嘶……好熟练的手法……你等这一巴掌很久了吧。”

银时毫无心理压力地用那只打完桂的手抠鼻孔,“期待很久了,天天听你说笨蛋话总想把你从屏幕里拖出来揍个够。”

“不好,时间不够了。”桂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拖着银时就往会场跑去。

银时头顶好大一个问号。

不过也懒得说这个电波笨蛋什么,任由他拖着自己跑,看着桂短发裸露的后颈,他居然有一个瞬间以为这是什么校园青春电影,天然系短发少女牵着第一次认识的少年,说要带他去看一只小鸟……这是什么鬼东西,银时晃了晃脑袋打断自己的脑内小剧场,可惜摇晃大脑的作用并不是打断,而是切换到了下一段记忆,银时脑子从桂和少女,无缝切换到了桂发给他的女装照,脑子里不住地回想桂曾经发给他炫耀的游女照片,一时间心猿意马。

事后银时问起来他为什么要拽着自己跑,桂的回答也很真诚。

“因为不想再把你搞丢了。”

总是在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银时挠了挠头顶,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是网上认识的朋友,一开始认识,是在论坛里,银时读他写的文字,以为这种细腻的背后是宛如大和抚子的标准美女,熟识后以为是网络上装作自己是男人的美女,真的在某次看到照片之后,更加确定了这是个美女,然后被桂后面跟着的话击碎一切幻想。

“我女装不错吧:)”

女装?应该没有哪个女生会强调自己穿的是女装吧?

“女装?你是男的?”

“我女装可爱吗⸜૮ ॑꒳ˆ  ა⋆*”

好了确定是男人了。

一想到自己把男人当成妹子勾搭了那么久,银时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当然要是长成这样的话,男人好像也……打住。银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对着结野主播的脸念了很久自己是直男自己是直男,才勉强冷静下来。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和网上一模一样啊。

银时坐在边上啃饭团。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表里不一的家伙啊。

银时打开群聊,发了一句:喂。

热火朝天不断上跳的群内消息冷了几秒。

很快就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大家略过了他的发言,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

银时扣了扣鼻子,将鼻屎弹开,继续打字道:我见到水果宾治武士了。

水果宾治武士,桂小太郎的网名,虽然是听着就很土的名字,但因其委婉柔美的文字风格,被这群大老爷们一直当成群里珍惜的美女对待。

群里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喂喂喂喂,你见到她了?在哪?”有急色好义的。

“啊……我的女神为什么会选择和你见面!”有撕心裂肺的。

“白夜叉我一定砍死你!”有无能狂怒的。

银时露出一个下限只有0.5的笑,心情甚好,合上手机。

那不是你们自己废物,连狂乱贵公子是他的马甲这事都看不出来,文字风格可以调整,但是行文习惯这种细节可没法改啊。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啊。

银时把剩下的饭团一口吞下去,差点被噎着,拍了拍胸口才顺下去。

银时坐在一堆书的后面看着桂一晃一晃的马尾发呆,一场签售会一个造型,他已经跟了好几场,今天才找到机会说上话。

之前他是不确定,直到前一场桂戴上长发的假发套他才认出来。

不过谁知道这个马尾也是变装呢。银时翻了个白眼,下次怕不是戴个大鼻子胡子眼镜就当变装了。

“请您再给我签一次名吧。”

顶着桂小太郎同款发型,看起来只有高中的男孩鞠躬递上书的扉页。

“真的没关系吗?”桂拿着签字笔,“我不是马里奥,是桂里奥哦。”

“非常抱歉——”少年双手捧着书深鞠躬。

“哈哈哈,言重了,要签什么?”

“名字……名字就好,以后,想……”梳着高马尾的少年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想什么?”桂一边签名一边享受欺负小朋友的简单快乐。

“没什么……”

“我一定要让你给我写书!”少年突然抬头大喊。

围观排队的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似乎是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无畏的青春。

“啊啊,年轻就是好啊,梦想啊,愿望啊,对着风啊海啊可以喊出来,成年之后发现不过是白日做梦回忆起当年的自己只会在被窝里捂住脸恨不能杀了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吧。”

银时坐在书堆里喃喃,旁边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他看不见桂的表情,但他可以猜到那个总是无可奈何的,温和的,柔软的,桂脸上的认真的神情,他听见桂说:好,我等你。

围观者脸上善意的笑容又变成了一种真实的温柔,“加油啊小子。”

“以后天天催他稿!”

“记得帮我寄刀片啊!”

然后真的就有人和这少年交换号码,说要组一个最强催稿群。

银时嗤笑一声,真无聊啊小朋友们。

打开手机,满屏的消息,银时看着那群急吼吼问他要美女素颜照的发言不为所动,还是让他们就这样被欺骗地活着吧,知道真相,反而是一种残忍。

他是在守护这个世界最后的温度啊,银时发了一个努力的表情,“感谢我吧。”

没头没尾的发言和莫名其妙的表情,大家只当他想独吞美女的联系方式,把银时吊起来一顿辱骂之后,屏幕显示银时被踢出了群组。

银时毫不在意地扣扣鼻孔,他们确实忍自己太久了。

这不过是个借口。

银时毫无疑问是个天才,所有人都知道。

偶尔给群里新人提点的那几句,其实一直有人偷偷记下来,随便写的台词,都够人推敲好几天想改来用了,怎么改都觉得不够味,只能捏着鼻子用了原句。

可是这样一个懂商业,懂小说的坂田银时并不喜欢写这种东西。

他说: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写的。

他说:这种东西。

谁让他是写出《落幕》的白夜叉,是混乱文字里飞出的一把闪光的刀,他的短篇和中篇散乱地发布在网络上,不同的是故事,人物,时间,网站,同样的是故事后的署名,白夜叉。

人人追逐着他的故事,与同一时间的人们在白夜叉天才的构思下穿梭在不同的故事里,他成为创作者们灵感的钥匙,多少人因为他打开创作的大门——比起被当成是天才,他更像一个怪物,偶尔拨起的水花,落进别人的海洋就像是一座巨浪,压得所有人都喘不开气,也无人能挡。

后来他的粉丝把这些短篇中篇收集起来,结了一个集子,有了一个群组,群里的大家从各种网站去搜集白夜叉写的故事,某天有个顶着1111名字的家伙冒出来,直接将全部的文本传了上来。

A:喂,你是从哪里偷来的东西!

B:盗取别人电脑信息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快还给人家吧。

诸如此类的发言在群内跳来跳去。

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默默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白夜叉。

白夜叉:不是你们想看吗?

群里一时安静,完蛋了,这个新来的大佬,好像真的是白夜叉本尊。

不过还是有不相信他的人,说他不要乱顶替别人的名字。

手指在键盘的退格键上敲了好一阵子。

白夜叉:《残林》见

便不再说话,他在别人幻想中的形象无限拔高,而坂田银时只是用小指抠抠鼻子,想下午要吃巧克力芭菲还是草莓芭菲。

《残林》确实是老牌子文库,不过因为奖项设置,属于来钱最多,应征人数最少的杂志。

群组内又是吵杂一片,说白夜叉怎么可能去投这种杂志,又有《残林》的死忠喷起来,还有浑水摸鱼的几个人溜来加白夜叉好友。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视奸过每个加他好友的主页,选了看起来最顺眼的那个。

好友才一通过,消息接连不断地发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投《残林》?”

“对于白夜叉老师来说,那可不是什么很好的出路。”

“你真的是白夜叉老师吗?”

感觉是个呆子。坂田银时抠鼻子,随便把鼻屎抹在哪里,手才放上键盘。

“《残林》钱最多。”

那边的消息顿住了。

“哈?”

“我说,《残林》给的钱最多,听懂了吗?”

“怎么?觉得我是谈钱的人,很庸俗?”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只是觉得白夜叉老师太坦诚了。”

“我的东西值这个价钱,我很清楚。”

坂田银时向来如此,给多少钱,干多少钱的活。他不会让给钱的人吃亏,他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残林》的确是价格开得最高的,而他认为自己确实值这个价。更何况《残林》还有独立的一套评分机制,年底会进行“最受喜爱文章”的评选,第一名的高额奖金和结集稿费,合起来足有十万日元,他对别的没什么兴趣,唯独对钱真诚。

果不其然,白夜叉的新篇发在《残林》之上,白夜叉证明了自己是白夜叉,却最终还是被人小看了一头。

因为他发在了《残林》上面。

无他,《残林》的文学编辑部是有那么一股屑劲在里头的,他们出版的作品,总是卖得最好的,可是——往往作品的质量堪忧,拿奖的不多,编辑部也疏于对作者的培养,似乎对于作者,只是他们搞钱的工具,大众对此颇有微词,不过赚钱么,不寒碜,优质作者拿了大奖再去《残林》上写写文章,其实也合理。

只是白夜叉选择了用《残林》出道。

大家都乐得看热闹,他们都在等白夜叉从神坛上摔下来。

被粉丝们由于每篇标题都有落幕二字,所以取了《落幕》为名的短篇中篇结了个集子出版,的确是很惊艳的时代小说,只是在大多数人看来,也就不过如此了。

更何况这年《文艺戒子》也有一位要推的新潮作者,《文艺戒子》向来奖拿得不少,不过不能说这和《文艺戒子》是百川奖创办人亲儿子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谁在乎呢?这个世界会写书的人太多了,白夜叉又算得了什么呢。

接到那边发来的有关这次没入围奖项的消息,坂田银时默默合上电脑,奖项无所谓的,稿费到了就行,去囤点草莓牛奶吧。

“喂,金时君,等下会有个超棒的派对,你猜谁会收不到邀请。”

银时懒得理这个少爷,总是故意叫错别人名字,还要对人进行无趣的打趣,这种人应该是最讨人厌的,偏偏这个人叫坂本辰马,一个很受欢迎的有钱人家少爷,周围的哄笑声和轻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坂田银时感觉自己被挑衅了,生气倒不至于,至少他没从这个家伙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在打趣和笑声中,转校生坂田银时顺利融入集体。

“我开玩笑的,金时君我可是无论如何都要邀请去参加party的,”声音很大的卷毛揽过他的肩膀,墨镜下玩世不恭的坏笑,“赏个脸吧,饮料甜点供应不限量。”

真是太有诱惑力了。

明天再去买草莓牛奶吧。

露天泳池和烧烤派对,还有不符合高中生年龄的酒吧吧台,这家伙在干什么,聚众违法犯罪吗?

少男少女们衣着清凉地站在泳池边上嬉戏打闹,银时掏了掏耳朵,只觉得他们吵闹。

还是去网上冲冲浪吧,现实里的冲浪真的是一点都不有趣。

坂田银时打开手机,眼睛瞟过玩模拟冲浪的那几个家伙被掀翻在池子里,在看看群组内因为这次消息吵吵嚷嚷,感觉世界到处都很吵闹,脸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看那个叫水果宾治武士的家伙一人对杠几十人,顶着粉红的软萌的头像挨个点名对杠,这家伙到底有多喜欢白夜叉啊……银时挠头,他没被人这样维护过,他不懂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

不过这个傻不拉叽的粉色头像,看起来好可爱啊。

银时狠狠咬了一口草莓冰激凌球,死鱼眼露出满意的神情,真是好甜,好好吃啊。

“喂,金时君,只吃甜品,你是女高中生吗?”

坂本辰马端着一杯和形象不符的色彩斑斓鸡尾酒走了过来,闻着很像什么果汁软糖。

被坂田银时的死鱼眼瞪着,坂本辰马先他疑问的一步回答了,“水果宾治无酒精。”

听到熟悉的字眼银时从死鱼眼变成了活鱼眼,嗯,似乎是看不出来区别。

“什么?”听到熟悉的字眼,坂田银时多问了一句。

坂本辰马晃了晃杯子,“水果宾治啊,这个是无酒精的鸡尾酒。”

银时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嘴上说“无酒精的鸡尾酒也算是鸡尾酒吗?”心里却想,看来水果宾治武士怕不是什么女高中生,喜欢看时代小说,偏偏没什么酒量,只好去喝这种花哨的无酒精鸡尾酒。

“没关系,我也给你叫一份无酒精的鸡尾酒好了,老奶奶,一份无酒精长岛冰茶。”

“混小子,等我喝两口就过来!”说完,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抱起酒瓶对着天空吹了起来。

“嗨——”坂本辰马似乎不在意自己被吼了,若无其事地挥手表示自己会等。

“你自己说的随便吃,我只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食物,有什么问题?”银时当然知道有关食物羞耻感这件事,根据不完全统计调查,有超过半数以上的男高中生想要谈恋爱就是因为很难一个人去甜品店买东西吃“好害羞啊”——和女生不会一个人去拉面馆的理由一样,银时根本不能理解这种自己拒绝了随心所欲这件事的人,在他看来人生来就有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人的权利,只是有些人拒绝了,所以他们成了很普通的人。

银时嗤之以鼻,心里难免觉得这位少爷也不过如此,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这样的人生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

“接着,小子。”老太太是喝了酒,走的路方是方圆是圆。

一杯无糖版长岛冰茶砸在俩人面前,老奶奶缓缓抬头,眼底似有红光闪烁,“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闹一场啊!”

“哦!”坂本辰马一副兴奋的样子冲拳向天。

“真的无酒精?”银时还是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了,你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怎么可能……”银时端起装饰着乱七八糟的杯子浅浅咬住吸管,才喝一口就砸在了桌子上,“这不就是普通的可乐吗!”(此处标注nia)

看着杯子摇摇欲坠,辰马哈哈大笑:“金时君,我就知道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知道被戏弄了的银时对这家伙真的发不了火,叹了口气,又喝两口无酒精的长岛冰茶,越想越觉得有趣,没忍住,笑了。

“你这家伙……”

“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坂本辰马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成了很好的狐朋狗友,仅限喝酒吃肉,坂本辰马是个心思很深的家伙,银时看得出来,他自然不会介意这一点,只是做狐朋狗友,何必交浅言深?

坂本辰马的确是个天才的享乐主义者,他会带着银时逛红灯区,也会在某天夜里一睡不起,他不会让自己过得太次,他也可以过得很次,比起说他是随心所欲,倒不如说是随遇而安,银时真有时候会羡慕这种不管什么时候都眼里有光手上有钱的人。

出于礼貌,他只想做后者。

对于坂本辰马最后的记忆仅限于某天夜里坂本辰马给他打电话,“出来玩啊。”

啊哈哈哈哈的笑得很大声,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是几点。

凌晨三点,坂田银时满口诅咒地踏上街头,找到夜店里开香槟过瘾的坂本辰马,他也懒得骂这个白痴大晚上叫人出来是什么意思,他听见这家伙说,“我要去江户了。”

“干嘛突然说这个。”我们也没那么熟悉,银时把后面的话塞进胃里,和酒而去,没看坂本辰马墨镜后面暗沉沉的眼睛,看了一眼香槟塔,毫无兴趣,打开一罐啤酒,“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离开是很郑重的事情,要开一个大party,昭告天下,好让别人想起那个盛大派对的时候顺便想起自己,凌晨叫我出来,你是小孩子?”

“所以这场盛大派对我只叫了你啊,”坂本辰马很开心地笑了,“晚上太想喝酒,找不到合适的人,能凌晨三点让我叫出来喝酒的人不多了,有叫了会来但是我不想见的人,有我叫了会不来的人,而这种人往往知道第二天我走了他们会后悔我叫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不来,后来就会怨我,怨我为什么不早说,可是我只想要个凌晨三点没有理由,我说出来喝酒,就会来的人,你明明知道的,世界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你的那几个跟班呢?”银时不想接他这话,喝了一口啤酒问他。

“他们啊,不行的,他们会出来,但不会像你一样放肆骂我,他们不适合一起喝酒,大概他们自己觉得我和他们之间并不能更自如相处,我们不是朋友。”

银时觉得坂本辰马绝对不想说喝酒,他肯定想说别的,硬是换了个词安上去,好让这句话听起来不要太毁体面,不过银时不打算点破,这种时候,只要陪他喝酒就可以了。

“你和他们一样的,你不在乎我,你也不在乎你自己,银时你告诉我,你在乎什么,你真的会有在乎的东西吗?”

不知道为什么银时想到了那个粉色头像,那个傻不拉叽的,和所有人对抗却要站在自己身边的家伙……银时突然嗤嗤地笑了,好像被人在乎的感觉也挺不错。

“可惜我是个烂人啊,”银时眼睛微微向坂本辰马身旁错开,似乎把这句话分割给了另一个人,“我没有什么热爱的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去做的事,可能我天性如此,也可能不是,只是还没到那时候,谁知道自己的真颜色呢?”

和我没必要聊这个吧——坂本辰马本想这么说的,不过立派男人之间的交流就应该更有默契,在一个人想说话的时候,倾听就够了,最坏气氛不过一句“你为什么要和我聊这个”。

坂本辰马指了指银时胸口,“你其实有更适合聊这个话题的人吧,何必和我一个要走的人说这个。”

坂本辰马还是说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烂好人,他只是想让银时知道不要把感情和言语消耗给其他的人,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要说给最想说这句话的人,退而求其次的转述只是消磨感情。

“对我来说有这样的人吗?”银时不屑置辩,“教导是留给教导主任的,不是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教导我这种平民的。”

“你这家伙……算了,这个是我的新号码。”

话音未落,银时手机响起,“到江户可以随时打我电话,不管什么忙我都会帮的。”

“你最好是。”银时灌下手里的半罐啤酒。

“你才是……偶尔也依赖一下朋友啊,你可是江户也有朋友的人。”

“嗨嗨,来江户会来找你的。”银时心里想的是他这辈子才不去江户。

他废了那么多心思才从江户跑出来,何必再跑回去。

两人搀扶着走出去,天已经微微亮了。

抱着琴盒走在路上的小孩向一个顶着绿毛的莫西干头的家伙道谢。

看倒在边上的那两个黄毛,大概是看见小孩想借点钱花的小地痞被大流氓制裁了。

“看什么看,也想挨打吗?”莫西干头一甩木刀,在小孩面前逞过英雄后有点挥洒不净的羞涩。

“不用不用,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高中生,稍微有点喝醉了而已。”坂本辰马摇了摇手指。

自此,他再没见过坂本辰马。

出版社也没再问过他下本书什么时候,也不再过问他的身价,他就这样收收偶尔到账的稿费,日日颓废。

水果宾治武士在得到他不会写书之后的消息后也消失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姐妹去逛街——或者说和自己要好的女同学哭去了。

怀着这些混乱的猜想,他在群组很少潜水,积极聊天,他很享受和大家一起做一些事的感觉,就像蚂蚁会兴致勃勃毫无理由地去搬运一块木头,尽管它们只是由远低于人类神经元组成的东西,但这真的很有趣,有关一切可以一起去做的事情,都可以称之为“男人的浪漫”。

可惜这种东西大多时候只是掩饰自己幼稚的方式,一种无所事事的尊严维护,但是银时不在乎,他只觉得这样好玩。

他喜欢在人群里的感觉,尽管里面不会有任何人与他有什么更强烈的关系。

好吧,这个白痴勉强算一个。

换了头像的水果宾治武士似乎在写一些什么东西,会问自己的意见,会问以后要怎么写书,会问他以后还写不写书。

写得很好,下次别写了。

我怎么知道你下次还要写什么东西,你要写你想写的东西,总是写那种别人喜欢的东西会对写东西失去兴趣的。

啊,好久没吃芭菲了,是吃草莓的还是巧克力的呢?干脆吃两份吧。

总是被打断的第三个话题,桂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银时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坚持不懈地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头铁。

银时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

他觉得幕末的故事自己已经写够了,而读者们也是,时代小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无病呻吟的情情爱爱,是迷离颓废的荒芜时代,人人在用信息堆积起的高墙中作怪,似乎这样才能自由自在。

可是没有,那些一起聊小说,聊创作的人渐渐失去激情,他们的话题和他们的年龄一起变老了,他们不再聊“男人的浪漫”,而去思考明天的午饭。

银时哪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们,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气的,没什么身家的作家,他有太多想对那些曾经的朋友们想说的话,无处抒发,只能借此下酒。

他开始酗酒,还算年轻的岁数就开始酗酒,整日整日的昏昏沉沉。

某日喝到昏天黑地打开群组。

看到一个有了家庭的作者在群里絮絮叨叨。

“做小孩真好啊,200円的薯片就可以让他们快乐一整天,我们现在的快乐,200円,现在就算给我20000円我也只能开心一小会了。”

银时很想问一句,难道你现在的快乐就比一包薯片带来的快乐高级吗?想完之后,话已经发了出去,身体先于大脑运动,接下来那边回复的话,银时感觉身体里生长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哈哈,真好笑啊,我要是有白夜叉老师一半的天赋,我也可以不用这么努力,随便写写就可以赚到可以养活一大家子的钱,只要每天在网络上敲敲键盘,以老前辈的身份指导一下新人,这种舒服日子谁不想过,啊?”

银时满腔怒火突被悲哀浇灭。

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是这样的人。

“白夜叉老师,冥王星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又换了头像的水果宾治武士似乎是来安慰自己的。

只不过自己需要这种安慰吗?

“说起来白夜叉老师,你觉得写故事,没经历过的事情只靠臆想,对于事件的理解足够纯粹吗?”

水果宾治武士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是银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是……体验派的,我觉得成为这个故事里的人,才重要。”

银时坚信人几乎不可能写出不存在的东西,一切都是与所接触的现实相关,人无法构思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那些被称赞的个性刻画的地方,银时就是从自己心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杂念中提取出来的。

“我懂了。”

银时根本不知道水果宾治武士懂了什么,只知道这家伙肯定又去干什么脑子有坑的事去了。

这可能就是受群组那群家伙欢迎的主要原因吧,谁不喜欢长得好看还脑子有大病的JK——不对,这家伙现在应该毕业了吧,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去读大学。

果然……

收到了这个家伙的照片。

“你?”

“对,白夜叉老师说的很有道理,果然有些事情还是要实践。”

“实践?你穿得和幕末时期游女似的,你要做什么?”

“去花街啊。”

那头理直气壮的发言让银时心脏瞬间提起来了。

“等一下,我就是开玩笑的,女孩子不要独自去那种地方啊,很危险啊。”

银时感觉自己打这行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我的女装很不错吧。”

“女装?你是男人?”银时瞬间爆炸。

“我是假发子⸜૮ ॑꒳ˆ  ა⋆*”

这家伙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爱女粉。

假的,都是假的……

伤心的银时关上手机,今天的难过程度太高了,需要三瓶草莓牛奶才可以缓和。

关上手机没再理会水果宾治武士的后续发言,打算安详去买个草莓牛奶喝喝。

男人吗……噗,一想到这家伙会把那群对他有欲望的男人吓萎,简直有趣死了。

要不然下部小说……

银时将那一瞬的杂念掀过去,已经决定不要写小说了,再想那东西干什么,一个过气的油腻前辈,什么下部,现在应该想下一步怎么混饭吃吧,听说搞软件很来钱,要不然学学那东西算了。

“从那以后我就没联系到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报上真名的桂小太郎正在收拾今天变装的假发。

“那天遇上人掉到河里,我只记得把草莓牛奶丢到岸上了,救人的时候手机进水,打不开了。”银时无所谓挠头。

“然后呢。”

“我换了新的手机啊。”

“你可真是……”

“说起来你的假发……”

“什么?”桂转头看向他。

银时看着桂和桂手中的假发,“假发。”

“假发,把你的假发给我一下。”说完这句话,银时突然转头捂嘴浑身颤抖。

桂拳头硬了,他开始后悔告诉银时自己的真名了。

交换电话之后,白夜叉重新以新账号加入了群组。

有水果宾治武士做担保,大家倒也愿意相信这个人是白夜叉,毕竟……那个叫白夜叉的家伙已经很久没上线了。

“喂,假发。”一年多没联系的电话突然接通。

“白夜叉老师?出什么事了?”桂当然明白二次元重要程度的通讯链,群组<私聊<电话,下意识就以为出了什么事。

“麻烦了。”银时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桂大脑瞬间出现了白夜叉老师的一百种死法。

“有个中国小鬼来江户找她的秃头老爹了。”

“白夜叉老师,你原来戴的是假发吗!非常抱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隔着电话银时在桂的脑袋上来了一下。

“我不是她的老爹,但是很明显她是被抛弃了,这种年龄的小孩要怎么带啊?”

桂有时候都很羡慕银时这种三句话内容各自独立,却能说到一起形成一个奇妙语境的能力。

“我知道了。”

晚上银时收到了一大堆从江户寄来的书。

从出生到开始工作,全部可查。

银时面无表情扣着鼻屎,思考应该是把书扔出去还是把这个只会吃饭的臭小鬼扔出去,当然可能一起扔出去更好。

思考五分钟以后。

银时把书扔了出去,“好了,听着神乐,为了你以后可以赚钱养我,现在给我去读书!”

很会装乖的小姑娘为了留下来,连连点头。

送到学校前一周,看起来还是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突然崭露头角,把高年级学生打了。

问起是什么原因,神乐的回答很真诚。

“他问我要了我没有的东西。”

“什么?”

“钱。”

听完神乐回答觉得很有道理的银时也把这个向低年级小孩要钱的家伙揍了一顿,带着神乐潇洒转学。

进了私立学校精英的氛围更浓了,但是消费更高了,原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银时突然增添了更大的生活压力。

果然潇洒都是有代价的,然而更大的代价还在后面,算是每个单身男人的必经之路吧。

“银时,我知道我哥哥的消息了。”

神乐也是在和他待了一年多之后才说了实话,她说才懒得管那个秃头老爹的死活,她其实是来找哥哥的,“妈咪说过,想去一次江户,所以哥哥,应该在江户。”

“那你去找他啊。”银时手脑双线,两边一起烧,双手敲击键盘,脑子里想的是深夜还在修bug,感觉头发又要掉。

“他在江户。”神乐重复了一遍,她知道对于银时来说江户意味着什么。

“哦。”银时突然失去了敲打键盘的力气。

“嗯。”

银时不回头都能想到神乐站在他背后时的表情。

“你要去找他?”

“你给我的零花钱我有好好攒着,现在已经够一张车票了,我就想,去找找看。”

难怪最近醋昆布都吃得少了。

他知道小孩会在某一时刻燃起某种执念,就和他看到橱窗里的木刀一瞬间会幻想自己穿着武士装的样子,他的确小看了能自己一个人越洋而来小孩的能量。

“那么神乐小姐,你到江户要去哪里找他呢?”银时剥出一只棒棒糖含到嘴里,这是没发工资之前糖分的来源。

“我不知道,可是我要找到他,我要让他回去和妈咪道歉。”神乐吸了吸鼻子。

“那你先去江户吧,过几天东西收拾好我就来接你。”银时继续敲起键盘,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把要搬家这样的大事敲定了。

“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朋友家里,不要……尽量少给人家添乱。”银时想起这臭小鬼的毛病,还是改口换了个词。

“喂,假发,我有事找你……”

将臭小鬼送上电车,银时的大脑空空荡荡,虽然是一拍屁股做的决定,有些事情还是要做。


TBC


哈哈()对,我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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